那天隆成又被醋意大發的玄間抓去陪酒。
「我說大叔,他們紙人啊,不是沒有精液嗎?這麼說的話,就算做愛,又能有多少快感呢?」趴在桌上打著酒嗝,但玄間完全沒給他任何有意義的回答。
「這種事你自己問守夜去。」
「如果他會說的話,我就不用去問冰見了。」也不會被逮個正著。
「哦?那種事不是一看就知道了嗎?」玄間叼著煙,順手開了一瓶新酒,替隆成斟滿,同時斜眼看了趴在桌上的隆成。
「看不出來啊……守夜就那一號表情啊。」
「連這個都看不出來的話,表示你在床上太遜了吧。」不動聲色地刺中了青年一向自傲的男性自尊,玄間又噴了一口煙。
「嗝,不可能,大叔你……」話聲未落眼前的酒杯又瞬間裝滿了酒,玄間丟了鈔票在櫃台上,起身就走。
「把這些酒喝完再走,不然扣你薪水。」
等隆成在店裡待到清醒,回家時已經接近午夜。
守夜從浴室裡走出來,一手用毛巾擦著濕潤的頭髮,一手扶住了隆成。
「呃,守夜,我沒喝醉,放開我。」
「會這樣說的人都爛醉如泥了,隆成大人。」
心知今天玄間急著回家,喝得沒有以前多,但都被這樣說了,隆成乾脆放鬆全身,靠在守夜肩上,任憑守夜一路把自己拖到房間裡,在床上放好。
「不早了所以請休息,隆成大人。」
「等等。」隆成坐起身來,正好拉住在床前蹲下的守夜浴袍的領口,看著守夜一臉正經的表情,就想起喝酒時玄間的譏諷,「好幾天沒做了,不做嗎?」
「如果您沒有醉到硬不起來的話。」
慾望總是突如其來,而他從不掩飾渴望。
守夜跪在床邊,把頭埋在他的主人大張的雙腿間,隆成方才穿著的牛仔褲丟在腳邊,狹小的房間只有濃重酒氣和低低起伏的喘息,隆成仰著上身,雙手壓著他的頭,配合著舌頭的節奏,偶爾在喘息間爆出一兩句讚嘆的粗話。
自己的技巧助長被服侍者的淫亂,守夜想。
玄間拖著隆成去喝酒時,守夜和冰見一起留在了辦公室。
「守夜和隆成先生相處得好嗎?」一面整理玄間辦公桌的冰見問。
守夜抬起頭,看了冰見好一陣子。令人感到舒服的笑容,安靜柔弱的氣質,守夜不禁想起有一回和記問所有的言靈師,若是能重新選擇,要選誰做自己的紙人。那時每個人都選了和現在相同的紙人,只有隆成回答冰見,因此被玄間帶去喝酒,那次喝到店都打烊為止,隆成才被玄間派人抬了回來。
後來守夜也不曾向隆成表示,那對他這樣優秀的紙人而言是多麼傷人的選擇,因為在隆成身邊的紙人是自己,這樣便已足夠。
「那無所謂,只要能待在隆成大人身邊,我覺得就夠了。」守夜回答。
「加油啊,隆成先生是個好人,你一定也會幸福的。」同類的手搭上了肩,回頭看見冰見的微笑,守夜不禁在內心嘆了口氣。
「啊啊……歹勢。」慾望的液體噴在臉上,有些來不及避開的甚至沿著嘴角流了下來,隆成有些訕訕地道歉,生怕守夜又直接吻自己似地往後縮了一些,守夜只是默默地伸手擦拭唇邊的液體,「真多。」
「這是我沒有外遇的證明啊。」隆成笑道,似乎覺得這次不會被整,又湊了過來,「但我也想知道你的,可惜紙人沒有精液啊,你在外面不是也很受歡迎嗎?」
「隆成大人。」守夜霍地站了起來,努力保持冷靜的語調卻覺得生氣,「我沒有干涉您在外面的生活。」
明明是愛著的人類,但僅是言靈師跟紙人的關係,他從不試圖表現佔有慾。
「所以請您也別再說這種紙人做不到的事。」
明明對我沒有那種感情。
「喂,你,不解決嗎?」
守夜轉身出去時順手抓了放在椅背上的襯衫和長褲,隆成的聲音還從背後傳來,他卻第一次對隆成的呼喚置之不理,穿好全部裝束在大街上吹著午夜的冷風時,守夜還在想著自己是否算是生氣了,方才被隆成挑起的慾望在生氣和冷風的刺激下逐漸平息,卻感到更加煩悶難耐。
紙人所該做的他全部都能辦到,但即使如此只是更加不能滿足,因為對主人毫無怨言也是紙人的義務。
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守夜沒有發現身後悄悄靠近的黑影。
感覺受到重擊,陷入一片黑暗。
***
「冰見啊,你們紙人,就算有慾望,不做也沒關係嗎?」隆成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問,沒有看見黑髮紙人臉上泛起的紅暈。
「隆成先生,這樣問是因為守夜嗎?」冰見低聲開口,把茶放在桌上。
「啊,那個傢伙,麻煩死了。」仍然閉著眼,大聲抱怨卻又有著自己也未察覺的親暱感,然而正題尚未出口,耳朵又被悄沒聲息地揪住,玄間怒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看你小子活得不耐煩了。」
「大叔……」
陪酒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更正確來說,玄間一杯,隆成三杯。
除了玄間會毫不間斷地把整罐酒往他的嘴裡倒,來了就喝到死,反正是玄間出錢的心態也讓隆成的酒量突飛猛進,然而今天隆成喝了幾杯就趴倒在桌上,玄間丟了根煙在桌上,隆成只是將臉轉向另一面,正對窗外。
「紙人的想法真難懂。」隆成說,有些鬱悶。
「每個紙人的個性都不一樣,你一直騷擾冰見也沒用。」玄間冷冷地說,「當初看著你把守夜帶回來,不是讓你拿來跟別的紙人比較的。」
「我知道。」隆成很快地接下話頭,卻又陷入沉默,看著窗外的街道。
「那就別再接近冰見,混蛋小子。」玄間道,帶有幾分威脅和輕微言靈的命令,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他順手接了起來。
「我是玄間……什麼?」
***
這是綁架。
守夜睜開眼睛時,仍然只見一片黑暗。雙眼被蒙上,雙手緊緊被捆縛固定於頭上方的牆壁,像前一個主人只用言靈和符咒束縛自己的時候,毫無表情地承受一切有些漠然的意味,他的義務、他的憤怒,在黑暗裡滋長。
對於人類,再優秀的紙人都無法做到的,是反抗,以及要求對等的情感。
所以他從不思考隆成將自己從刀口拉回的原因,無論是那個人本能的公平正義、或者只是在贖罪的道路上渴望陪伴,所有隆成對他需索的一切,他給予並且藉此滿足,無論是承受那人任意妄為帶來的傷口,或者是做愛時埋在他身體裡感受到的,幾乎將自己焚燬的熾熱慾望。
也許連同為了他消失在內,因此那個重情義的男人會在懷念他時嘆息。
所以他對那些人說,很輕易便能製造新的紙人,而我的言靈師不過是三刀家分支的私生子,沒有用的。
我的言靈師,他在心裡默唸一次。
每年紙人維修時,總會藉此被和記要脅著附帶做些什麼,極度不爽卻總乖乖遵從的隆成、會因為睡不著半夜爬到他睡的沙發上的隆成、不再使用言靈,卻總有許多傷口需要以親吻治療的隆成、以他的存在帶來的痛苦懲罰著自己的隆成、對女人沒節操,會調戲冰見,卻總說因為全身痠痛哪裡也去不了的隆成,對他沒有愛的隆成、會在最重要的時刻來到自己身邊的隆成。
我的言靈師,守夜又默唸了一次。
然後門被打開了,一個人被丟了進來,那個人喘息著,夾帶著一些粗魯的咒罵,然後慢慢地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一步一步,走向被縛在角落的守夜。
「八代大叔,他很快就要帶人來了,但我啊,不知道為什麼,聽見了他們說找到確定位置以後,腳就不聽使喚地自己先跑過來了呢,哈哈。」
他的言靈師低低笑著,站在了雙眼被蒙住的守夜面前。
「結果當然被打了,嘖,血都流到臉上了,好痛。」隆成不正經地說著,空氣裡傳來血的味道,守夜以一貫的冷靜打斷他。
「把傷轉移到我身上吧。」
他的主人以一如往常的強硬態度拒絕使用言靈,然後俯下身來,唇舌糾纏,呼吸裡帶著酒和慾望的氣息,隆成輕輕舔著他的唇,毫不客氣地跨坐在守夜的大腿上,伸手便解襯衫的扣子。
「或許這種時候,換我在上面的話,你會激情一點哦?」隆成的呼吸在耳邊起伏,守夜只是微微側頭,「這裡可是別人的地盤哦,另外我也可沒有那種打算,隆成大人。」
「是、是。」隆成笑著,伸手扯開他們的褲子,動作不停,「但是本大爺現在傷得很重很重喔。」
「為了來救你被打、還有做到一半被甩的心理創傷,身為我的紙人,這該怎麼算呢?」
他微微嘆息,被吻緘封。
隆成用口含住了他的慾望,動彈不得只能任憑擺佈,視覺遭到屏蔽的時刻身下感官更帶著觸電般強烈的快感,好不容易他才說出隆成大人傷治好了就快點起來,隆成模糊地說這可不行,帶點邪惡的意味。
「我也想看你失控的樣子啊,守夜。」隆成說著,慢慢起身,雙手繼續握著他的慾望,跨坐在守夜身上,舔著他的耳廓,帶著熾熱的喘息,一點一點地把自己的身體擴張開來,疼痛而艱難地上下擺動。
「隆成大人,不要勉強做這種事。」守夜儘量保持著冷靜,因自己的侵入裂開來的傷口變得潤滑,疼痛無比卻又藉由黏膜的接觸不斷地被治好,隆成在耳邊輕笑著,「老子這輩子可是從來沒這麼主動過咧,守夜。」
他想回答我知道,想諷刺想必五官因疼痛而扭曲成一團,還故作輕鬆的隆成一番,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兩人的喘息混雜在空氣裡,強烈的快感沖散理智,好一陣子守夜才斷斷續續地要隆成把蒙著眼的黑布拿下來,被他的言靈師同樣斷斷續續地打了回票。
「所以啊,你可不要再逃走,你可是要陪我到地獄去的啊!」
隆成不曾在守夜面前使用第二次言靈,然而隆成說的每一句話守夜都無法抗拒或者拒絕,即使以惡毒的回答掩飾,最後仍然會成為隆成的共犯,滿足他的言靈師的一切不是命令的命令,所有的任意妄為,都有他在身邊。
「啊,對了!」
隆成彷彿想起了什麼突然大叫一聲時,守夜的綁縛已經解開,正沉默地以隆成的襯衫擦拭著兩人身上及四周的一片狼籍,被守夜瞪了一眼,隆成有些尷尬,訕訕地說,「玄間大叔怎麼還沒來救我們?」
不等守夜回答,隆成又小聲地補了一句,只是附帶的意味,守夜卻聽得清清楚楚。
「等大叔來救我們,回家以後,去換張大一點的床,我們一起睡吧。」
Fin
2008.Decemb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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