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
——你怕我嗎?澤田綱吉。
那不是當然的嗎?
澤田綱吉某日被宣布平凡生活從此結束,在那之後他最常做的便是翻出白眼抗議所有混亂的殘酷的黑手黨的遊戲或者規則。
從天而降的彭哥列瓦利亞部隊攔在眼前說要把他這冒牌貨和同伴殺個片甲不留,老爸和小小的家庭教師擅自替他找好了六名守護者,在還不明瞭何謂彭哥列的榮耀時便沒日沒夜地特訓,為了生存。
到那夜為止的二勝三敗,包括未上場就輸掉戒指的自己。
「是六道骸,骸來了!」抱住頭,忍不住的顫抖。
那個人從輪迴的盡頭而來,他的世界有排山倒海席捲而來的幻覺,天崩地裂的體育館,伴隨著侵入澤田腦內的是陰冷幽暗的水牢記憶,那個人似乎生下來便不斷地越獄,他總是在逃。
回過神來幻覺與幻覺的戰鬥,他在笑,瀟灑自如。
「墮落吧,然後輪迴。」他身旁開出十幾朵燦美如焰火的蓮花。
直到後來回想起在場所有人都頭昏腦脹的霧戰,澤田總會眨著眼睛思考自己當時究竟如何打贏過六道骸,在那個艱難的情境,他要保護的同伴們都流滿全身乾涸的鮮血,他別無他法只能戴上手套學著控制死氣之火。
骸他為了保護跟隨自己的人,被關在暗無天日的水牢還成為他的守護者。
而當骸持著霧之指環在自己面前若有所指地露出微笑,阻止身旁冒出青筋的嵐守,澤田感到心跳如雷擊般猛烈,費了好一陣子才慢慢開口。
「不、不管怎麼說……謝……謝謝你……」
六道骸露出微笑,倒在地上變回女孩。
澤田按住胸口,自己這是還在害怕麼?
十年畢竟是似水流逝,恍然之間他已經從廢柴進步成獨當一面的首領。在他穩固彭哥列的勢力之途中,除了小小的家庭教師外,晴雷嵐雨雲五位守護者都如父親所謂,發揮了最大的助力。
只是他很少見到六道骸。
只是偶爾在辦公室無人的時候,庫洛姆進來拿一些文件,澤田端起茶杯又放下眼前一晃就見到六道骸對他微笑。
「最近好嗎?澤田綱吉。」伴隨著令他成長以後仍不寒而慄的呵呵笑聲,坐在辦公桌前也不自主地倒退一公尺。
「黑手黨之流的……很辛苦吧。」
澤田綱吉忽然想哭,在他再也不需要強迫發射死氣彈之後的第一次。
澤田常想是不是哪些地方出了差錯,才會選了他繼承彭哥列,除此之外牽扯進來的人如京子兄妹如山本,本來便不該投入這個世界,然而他們一個一個比自己更加義無反顧。
他見到最愛並盛的雲雀前輩在地下蓋了自己的基地,附帶著不可侵犯規定與他下令開發的彭哥列基地壁壘分明,他曾經問過雲雀需不需要協助,然而雲之守護者只是帶著他從並中起便忠心跟隨的草壁哲夫四處飄蕩尋找他的力量。
「要聯絡我可以找拳擊傢伙。」丟下這麼一句話。
忘記從何時起雲雀便拒絕執行與加百羅涅有關的任務,只是提起自己的師兄年輕的加百羅涅首領雲雀總是臉色不善,十年來他退得越來越遠,每一次回來都帶著更加驕傲更加冷然的氣息,直到某一回強迫所有守護者出席的家族幹部聚會中,看到了與自己曾經的家庭教師談笑自若的雲雀恭彌,遲鈍如澤田也讀懂了雲雀幾乎就寫在臉上的與過往一刀兩斷。
不知為什麼感到難過,儘管金髮男人拍澤田的肩時笑得燦如朝陽,阿綱怎麼難過成這樣?不,不要問我和恭彌發生過什麼。
十年來堆積的血腥沉澱在記憶的罪孽他想一件件親手完結,每次見到六道骸在無人時出現澤田都有想哭的衝動,但一次一次他都以更加成熟的方式忍耐了下來,不能夠再懼怕自己的守護者,他對自己說。
於是眼淚抱怨都變成了傾訴,他對骸說他想毀了彭哥列指環,還有建造地下基地,還有他看見雲雀前輩變成這樣很難過,雖然還是常被威脅但他在某個細微的部分改變卻巨大得令人難過。
骸總是靜靜地聽他說,偶爾代替庫洛姆出現在彭哥列的會議上,在其他守護者的反對意見中他總是贊同,午後陽光照進玻璃,那是他們還沒搬到地面底下的事,澤田忽然也覺得那種呵呵呵呵的笑聲他感到沒來由地懷念。
後來他問骸為什麼不能每次都來家族會議,庫洛姆終究還是太單純,骸呵呵笑著說自己對黑手黨本來就沒有興趣。
但你成了我的守護者。
骸聞言前傾幾步,手指輕而易舉抬起年輕彭哥列首領的下巴,「我說過,當守護者只是方便奪取你的身體。」
澤田眨眼,從玻璃透進來的日光太過迷眩,骸一隻眼瞳中倒映著自己悠悠忽忽的神情,而寫著六的那邊他什麼也看不見。
後來他曾去監禁的地方看過一次六道骸。
不是實體化的幻覺,而是幽深漆黑的水牢裡用鎖鍊牢牢綑綁。
這樣也是沒有辦法,他老是越獄。
復仇者牢獄的人這樣告訴他,一個人走近,澤田瞇起眼睛看不清骸的神情是平靜或死寂,手貼在水牢的表面,他知道現在的自己很輕易便能打破重重牢獄。
「如果你這麼做了,彭哥列便是與復仇者為敵,蠢阿綱。」小小的家庭教師在視線之下淡淡地說。
里包恩,我沒有同情過他,只是另一種異於同情的情感,想要打破水牢放出他只是虛妄荒誕的念頭,我知道他不可逃,我也不可逃,我們不可能一起逃離並渴望陪伴。
來自白蘭等人的一連串紛爭動盪在澤田綱吉確定繼承接近十年後,用盡智謀氣力他們也抵抗了很長一段日子,明爭暗鬥之間他忽然很想見到六道骸,但那個人在水牢裡,在庫洛姆身上將自己實體化的時間有限,山本獄寺了平藍波盡力去做他們能做的,而見到雲雀的時間幾乎就與見到骸的時間一樣短暫。
那次雲雀難得地聯絡上並回到彭哥列的總部。
「草食動物頂不住了嗎?」穿著黑色的西裝,雲雀挑起上揚眉眼低頭詢問,看著經歷許多戰鬥許多談判有些疲憊的年輕首領,澤田對他擺擺手。
雲雀學長這也許是我最後的請求,身為首領我會與彭哥列的所有人一起戰到最後,彭哥列勢力薄弱之際幫助我們的同盟家族勢必難以倖免,請你幫助他們。
雲雀沉默了一陣,澤田幾乎要把頭低到碰在桌面。
——你要我幫助的只有一個家族吧。
澤田抬頭,看見雲雀緊鎖的眉頭。
是的,不要讓他和他的部下也都犧牲,雲雀前輩。
那個人只能死於我的咬殺。
末了雲雀留下這麼一句話。
在澤田綱吉死於γ的射殺前幾日他最後一次見到六道骸。
在人員日益減少的彭哥列本部,他的房間之內,骸忽然地就那樣出現。
「現在很辛苦嗎?黑手黨可怕的鬥爭。」
澤田不語。
「那麼想過後悔嗎?」骸柔聲問,揚起手是漫天的櫻花飛舞,視野廣闊而迷幻,天一直藍著,斑駁並且遙遠。暈頭轉向之間想起許多往事,在六道骸霸佔黑曜向並盛中學挑釁時他也曾對骸兵器相向過,當時他也是一揚手便飛落漫天櫻舞,而後來他走得那樣久,開始看不清鮮血濺在早已染紅的視野。
「即使不用幻覺我也……」話到一半中斷,骸走近他低下頭抬起下巴深深地吻他,是真實的幻影,所有未出口的字句在十年間死了又死了,皆盡湮滅。
三天後澤田綱吉死去。
一天後,十年前的少年和同伴們穿越時空而來。
——我會激發你的才能。
六道骸在所有人看不見的地方看著十年前的澤田綱吉,還有在澤田綱吉死後又回到彭哥列的雲雀恭彌,對那個澤田而言自己只是與庫洛姆連在一起令他害怕的守護者,他在自己的意念之中笑了幾聲。
——你怕我嗎?澤田綱吉。
很久以前常常越獄的他曾經這樣問過,上身越過辦公桌將他困在桌椅之間,看著青年慌亂的表情覺得好笑。
那不是當然的嗎?
——那麼愛我嗎?
他咬住下唇沒有回答,那是之前的事。
早在料及之前他便已縱身,說著奪取身體等藉口,露出笑臉,其實覺得恐慌。
離開彭哥列骸走著走著以為天色將黑。
不過是他一直置身水牢中不見天日的黑暗。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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