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野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
說是人有點牽強，眼前的小徹已經不是那種有血有肉的生命了，不過當穿著奇怪服裝的小徹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夏野也不禁瞪大雙眼。
小 徹穿著奇怪的西裝，罩著長長的披風，手裡提著一個橘色的燈籠，原本有些惶惑的眼神看見夏野後立刻亮了起來，對夏野露齒一笑，漆黑瞳孔中紅色的幽光、慘白的 皮膚，和微微閃露的犬齒和身上的奇裝異服意外地合拍，彷彿只是為了參加某場化妝舞會特意做的打扮，夏野不禁有種恍惚的錯覺，宴會結束後一切就會回復原狀， 小徹還是小徹，自己也還是自己。
「吶，夏野……」
遲疑的嗓音充斥在入夜的樹林間，夏野靠在樹上，雙手抱胸，定定看著小徹眼神深處。
「有什麼事嗎？」
小徹一驚，退了一步，手中燈籠裡橘色火燄顫抖著。
「怎麼了，我應該說過，不會原諒你的，沒事的話別出現在我眼前。」
看著小徹受傷的眼神，夏野冷漠地說完，握緊了拳頭，轉身就要沿著下坡離開。
走了好幾步，夏野強迫自己不回頭看，忽視每一次見到和生前充滿差異的軟弱小徹產生的焦躁感，壓抑自己想一拳打在樹幹上的衝動。
身後響起急躁的腳步聲，還沒來得及回頭，自己已經被撲過來的身影壓住，一個不穩，夏野往前一跌，膝蓋抵到泥土，卻仍未阻止從下坡滾落的跌勢，兩人狼狽地滾倒在小坡底下，夏野沒好氣地推開環著自己背的傢伙，一面暗罵自己的神經太過遲鈍。
「……痛！」
「屍鬼也會痛啊？」夏野衝口而出，然後注意到自己壓在小徹腿上，低聲慘叫的小徹手臂上有一處長長的擦傷，想必是剛才跌倒時護著自己而被石塊擦破的。
「你……給我看看！」
小 徹什麼也沒說，沉默地把手臂藏到身後，夏野連忙抓住小徹亟欲隱藏的手臂，就著月光仔細檢視，卻只看見傷口慢慢地、神奇地在眼前逐漸恢復，最後變得與周圍的 皮膚一般無異，只剩方才流出來的一點血漬還留在皮膚上，夏野定定看著，突然發現自己有點想要舔舐那些血跡的衝動，意識到自身本能的衝擊使夏野露出痛苦神 色，鬆開了握住小徹手臂的力量，沉默地別開視線。
彷彿知道夏野在想什麼，小徹抽回了手。
「對不起，夏野。」
小徹輕聲說，「因為夏野要走了，結果踩到披風，就滑了一下……」
夏野不答，想要起身拍掉衣襬的土，卻被緊緊抱住。
「對不起。」
「不要叫我夏野、不要說對不起！」才剛燃起的怒火逐漸消失，夏野悶悶地說，「為什麼你就是聽不懂？我可能會殺了你哦？」
抱著自己的身體一僵，即使隔著外套和褲子，夏野也可感受到冰冷的涼意，隨著擁抱把自己層層包圍。
「辰巳說，今天是萬聖節，他們住在別的地方時就有慶祝的習慣，因為大家都是死過的人了，所以這是我們的節日。」小徹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夏野的視線轉到了掉落在一旁的橘色燈籠，是一顆小小的南瓜，挖出眼睛和嘴的鏤空形狀，裡面的火光已經熄滅了。
「所以我們要向村民搗蛋，因為是我們的節日，就像小孩要糖果那樣，吶，夏野，你不是說過外面的世界有這個習慣的嗎？」
自己的確說過，不過那聽起來像是上輩子的事。
夏野閉上眼睛。
那時開玩笑似地提起外面世界的自己是多麼篤定總有一天能夠離開這裡。
又是多麼相信這個村子只是暫時的居所，因此不必與任何人有所牽扯。
然後夏野突然理解了，小徹不厭其煩向自己道歉的理由。
「……笨蛋。」
即使對屍鬼的恨意未消，夏野的面龐還是柔和了幾分。
「那麼，你不帶糖果回去，會被處罰吧！」
「夏野……？」
死而復生後仍然遲鈍的青年疑惑地看著夏野捲起袖子，把手腕伸到自己眼前。
「今天就、破例一次？不過惡作劇就免了。」
努力板著臉說完這句話，最後夏野眼中只看見小徹放大的笑容，後頸驀地一涼，衣領被輕柔地拉開，冰冷的氣息用熟悉的方式貼上肌膚，像是動物獵食一樣，小徹握著他的肩膀，在後頸輕輕舔咬一番之後，尖尖的牙齒才劃開血管，麻癢中帶著尖銳痛覺，夏野忍不住瞇起眼睛。
「不是都給你手腕了嗎？」
有點憤怒地，在小徹滿足地放開自己後，夏野霍地站起來，卻因不曾攝取血液，又被吸血而瞬間有些不穩，身體晃了晃，被同時站起身的小徹接住。
「夏野……」小徹叫了他的名字，在夏野的瞪視下欲言又止，夏野嘆了口氣，想拍開腰間的手，卻被緊緊又溫柔地攬著。
月亮不知不覺已經爬到頭頂。
「接近午夜了，夏野。」小徹輕聲說，瞳孔中的紅色幽光若隱若現，夏野總覺得他看起來又要哭了，「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但至少今晚、至少現在不要自己走掉。」
「知道了。」
最後他只回答了這麼一句話。
Fin
この記事にトラックバックす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