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speed up
因為A-Laws的突襲，托勒密倉皇離開了L3，敵人撤退後，皇 決定等修補艦身的工作結 束，便全速前去破壞A-Laws的衛星兵器，提耶利亞離開機庫後，在待機室看見剎那一個人坐著，便走進去，坐在剎那旁邊。
「你一直都待在這裡？」
「嗯。」剎那應了一聲，聲音有些疲倦。
「你的臉怎麼了？」不經意一瞥，看見剎那左臉腫起一塊不明顯的黑青痕跡。
「沒什麼。」剎那回答，但被提耶利亞緊緊盯著，最後和盤托出，「沙慈‧克洛斯羅德的戀人在Gundam的行動下失去所有親人，現在她在A-Laws裡，和 我們戰鬥的MS上。」
「失去親人嗎……」
「想要復仇。」剎那說，眼眶下有不明顯的黑影。
提耶利亞一愣，想起洛克昂談起奪走家人的恐怖份子時深惡痛絕的神色，曾經無法理解，直到洛克昂死後，提耶利亞才逐漸體會到非得做些什麼，否則無法前進的痛 苦，束縛著自己，想必當時洛克昂也是這樣被束縛著，更甚自己。
「多麼悲哀啊。」剎那突然開口，提耶利亞驚訝地轉頭看他。
「路易絲‧哈勒威也是，洛克昂也是，被仇恨束縛著，再也無法前往 其他的地方，只為復仇 而戰的話，就等於捨棄原本並非不在意的一切，投入這樣的人生，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如果她人在A-Laws，還是有辦法讓她離開的。」提耶利亞說，「只要還活著。」
「恐怕對她而言，復仇重於一切。」剎那黯然地說，「沙慈‧克洛斯羅德也不願戰鬥。」
「……對洛克昂而言，復仇也重於一切嗎？」沉默許久，提耶利亞突然問。
「嗯。」剎那應了一聲，站起來，俯視著下方機庫裡的Gundam。
「要是尼爾‧狄蘭迪不成為Meister的話，還有其他的人生，他和沒有地方回去的我們不同，他原本不用變成這樣的。」剎那低聲說，望著Gundam， 「他原本不用在宇宙中灰飛煙滅的。」
都是我的錯，而我什麼也不能為他做到。
知道剎那想起了和自己一樣的事，只是剎那的罪責感更甚於自己，提耶利亞感覺胸口疼痛了起來，一時說不出話，便也站起身來，走到剎那身邊，看見剎那露出從未 見過的脆弱懊悔，側臉在昏暗室中形成一片陰暗的剪影。
「你懷著這樣的懊悔過了四年……」提耶利亞最後說，自言自語，剎那卻很快接了下去。
「我不會有事的，今後為了未來也會繼續……」
提耶利亞看著剎那說下去，沉重而強烈的痛楚充滿了胸口，握緊了拳頭，忽然用力地朝剎那的後腦敲了下去，剎那正看著Gundam，毫無防備，倒下時提耶利亞 伸手接住。
「抱 歉。」提耶利亞低聲道歉，剎那緊閉著眼睛昏了過去。
不這樣不行，提耶利亞覺得，剎那的精神那麼堅韌，若是沒有任何阻攔他就會背負所有一直走下去，自己能做的只有這樣，讓他至少現在能好好地休息，因為沒有 人可以阻擾剎那，也許只有死去的洛克昂可以，如果自己當日也能為洛克昂做些什麼就好了。
但事實是洛克昂那麼遙遠，只留給他那樣虛幻而完美的背影，試圖鎖住他的自己最後仍然受到他的拯救，提耶利亞苦澀地想，把剎那背了起來，走向剎那的房間。
門打開時提耶利亞看見了萊爾，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靠在牆上。
「真是笨拙啊，你們兩人都一樣。」
提耶利亞哼了一聲，沒理會萊爾，扛著剎那逕自順著通道頭也不回地滑過。
收到阿雷路亞的訊息說有事要商討，提耶利亞踏進房間，發現萊爾和剎那也在。
「這樣就到齊了。」阿雷路亞微笑著對提耶利亞說，「洛克昂說如果是他通知你，提耶利亞一定不會來的，所以就請我找你了。」
「有什麼事？現在是破壞衛星兵器前最後的準備時間了。」
「這……別這麼兇，提耶利亞。」
「你那位可愛的戀人呢。」萊爾問阿雷路亞，打破了尷尬氣氛。
「瑪莉說……我們自己商量就好，她先迴避。」
「這樣啊，不但外表可愛也很貼心呢。」
「怎麼了？」剎那問，萊爾抓了抓頭。
「有些話悶在心裡，不得不說出來啊。」萊爾說，「我可不是悶騷的類型。」說著看了剎那一眼。
「在我加入之前，Cherudim和這套制服，都是預備給誰的呢？」萊爾問，看向了提耶利亞，「一開始就有尺寸合適的制服，總不會是命運的巧合吧。」
「Cherudim原本是預備給拉塞的。」提耶利亞板著臉說，聽見阿雷路亞噗地一笑。
「真的啊，那麼原本想找我掌舵嗎？不錯啊，可以坐在美女旁邊。」萊爾大笑，隨即換回一臉嚴肅，「哥哥真是留下了一堆爛攤子啊。」
「剎那、提耶利亞，還有阿雷路亞。」萊爾叫他們的名字，正色地，「也許哥哥的死帶給你們很多陰影，但現在的洛克昂‧史特拉托斯是我。」
「我和哥哥不一樣，我來到這裡不是為了送死的。現在的洛克昂‧史特拉托斯不會因為救你們就身負重傷、不會死在你們眼前、不需要你們贖罪，會跟你們一起戰到 最後的。」
說完萊爾指著自己，環顧他們的臉。
「我們並不是期待你和尼爾‧狄蘭迪一樣才找你來的。」剎那突然開口。
「也不認為你有救我們的能力和機會。」提耶利亞說。
萊爾愣愣看著眼前三人，先是苦笑，然後誇張地垂下肩膀。
「搞什麼，原來一直是我誤會了啊。」
「就是這樣，放輕鬆點。」阿雷路亞拍了拍萊爾的肩，帶著笑意，「這就是剎那和提耶利亞和人相處的方式，四年前更讓人不知所措呢！」
「你的話太多了。」提耶利亞說，很快地轉身要走，看不出惱怒的表情是否屬於玩笑，阿雷路亞一愣，另一旁的剎那卻更快地起身，伸手抓住了提耶利亞的手。
「放開我，剎那。」
「你們也來。」不理會提耶利亞的抗議，剎那突然說，轉向坐著的萊爾和阿雷路亞。
「剎那……要做什麼？」阿雷路亞問，剎那偏過頭，表情不明顯地變得柔和了。
「現在的我們，和從前不一樣了。」剎那說，等萊爾和阿雷路亞也把手疊到自己和提耶利亞的手上。
「我們一起，為了未來。」剎那說。
「為了未來。」阿雷路亞很快跟進。
「為了未來。」萊爾看了他們，帶著笑意。
有些彆扭，提耶利亞抬起頭，對上了剎那不容質疑的堅定眼神。
「…………為了未來。」
直到托勒密全速駛向衛星兵器，應皇的戰術Seravee和 Cherudim一起站在發射 口承受A-Laws的攻擊，Arios的Trams-am極限來臨，提耶利亞開砲轟開了Memento Mori的外殼，露出必須精密瞄準狙擊才能破壞的共振部，知道Cherudim在後面架好了槍。
這是首度合作，自己和洛克昂。
如果這一戰可以破壞敵人的衛星砲，如果萊爾可以成功的話、如果萊 爾可以相信的話、如果對 洛克昂感到深深負疚的剎那也相信著萊爾的話……
「洛克昂‧史特拉托斯！」
就是現在。
試著承認了，在自己心中難以抹滅的神聖代號，虛幻而完美的背影、四年來總在自己絕望沮喪時指引著自己的幻影、為了復仇讓人生變得矛盾又扭曲的亡靈，現在轉 過身來，成了另一個人，這次自己要站在他前面，和剎那一起，守護未來填補過去，因為這個男人也是洛克昂‧史特拉托斯，他們不可取代的同伴。
「正如此名，狙擊目標！」
洛克昂準確地擊中了目標，衛星兵器確認破壞，艦橋一片放鬆下來的叫好聲，提耶利亞抿著唇，坐在Seravee中，感覺輕鬆了起來，沒發現自己露出了微笑。
心中的亡靈終於被釋放。
05.神與亡靈
世 界上沒有神。
利馮茲‧阿爾馬克眼神閃耀著金色光芒，像午後的夕陽，站在過去戰場的血色天空下，那是第一次遇到Gundam的地方，他的信仰。
我就是你的神。利馮茲告訴他，把Gundam交回來。
神給予人類生命，收回去時，會帶我們回到樂園。
洛克昂曾告訴過他，那是他們國度的信仰，可惜在都柏林受到恐怖攻 擊時，他們一家常去的 教堂也一起被捲入了爆炸中，那時在等待辨認親人的遺體時，他曾看見被炸去半面的聖母像，埋在碎裂的磚牆裡，夾雜著彩色玻璃的碎片，在午後折射點點日光，照 痛了他的眼睛。
「當時我流淚了，停不 下來。」洛克昂這麼說，在森林裡，自己對洛克昂和盤托出關於沙瑟斯和恐怖組織的過去，不存在的神和延續的戰鬥，洛克昂單獨叫住了他，「因為世界上本來沒有 什麼神的存在，你說得沒錯，下次遇到沙瑟斯，我們一起幹掉他。」
洛克昂沒等到他回來，現在最初的戰場上，仍然只有自己和利馮茲對峙著。
「我拒絕！」
沙瑟斯的槍比自己更快一步，手臂噴出血光，剎那吃痛蹲下身去，把自己送回駕駛艙。
儘管傷口劇痛也要在這裡和沙瑟斯分出勝負，這個迷失在過去和現在間的血色戰場上，再也沒有人可以擋在他們中間，為了衝破長久盤據在心中，對於戰鬥和破壞， 令人窒息的黑洞。
砍下去一切就結束了。剎那吶喊著。
剎那、剎那、剎那、剎那。
有人呼喚著自己的名字，聽見了歌聲。
倘若失去是為了找回，那麼離別便是為了再會。
在道別之後，必定能再次說出「你好嗎」。
剎那低著頭，一個人在黑夜裡的小城行走著。
為什麼一切會變成這樣呢？四處流浪的日子裡，他不斷地詢問著自己。
只是一直戰鬥的話，走下去多麼容易，多麼容易活著，又多麼容易死去。然而不戰鬥的話，還能做些什麼呢？不是只能不斷地失去而已嗎？
「喂，需要錢吧。不如和我睡一晚吧。」是男人，白種人，和自己一樣像個外來的旅人，穿梭於中東的小城。
「我可是經驗豐富的喔。沒有病，對你不會損失的。」男人對他笑，少了一隻眼睛，身高和笑法讓他想到洛克昂，然而面貌並不相同，顯得粗獷、風霜多了。
「……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中意啦。」男人聳肩，對他伸出手，「我投宿的地方就在附近。」
男人背著一把很重的槍，走路時伸手攬住剎那的腰，剎那稍稍往外避開一些，跟在男人身後，聽男人說著自己原本是AEU的軍人，在一次對Gundam作戰中機 體全毀，下落不明，其實是不想回去送死，於是開始了流浪的生活，在中東地區受雇加入了游擊部隊，只要不是對Gundam作戰，男人不覺得自己會死。
「你是做什麼的，也是游擊隊嗎？」男人的住處是一家旅店的二樓，房間裡除了一張床和生鏽水槽什麼也沒有，微弱燈光從沒有窗簾的窗戶透了出去。
「算吧。」
「難怪身材這麼堅韌，看起來很瘦卻很結實啊。」男人笑著，脫下了自己的上衣，把手伸進他的上衣中，一手攬住剎那的腰，剎那沒有抵抗，被按在床上時看見男 人剩下的那隻眼睛發出異樣光芒，感覺已經不像洛克昂了，他不禁問，「你相信神嗎？」
「信啊，為什麼不。」男人一愣，笑了起來，伸手逗弄他的臉，「祂是讓我在戰場上無往不利的指引哪，儘管我從軍隊裡逃了出來，現在在街上，每當想要一個可 愛的床伴時，祂就會讓他們像你一樣咻——地從街角轉過身來哪！」
「…………」
最後他推開了男人， 撿起上衣扣好褲子，在深夜時分又推門而出，遊蕩在黑暗中的小城。
道別以後不可能重逢，死去的家人也好、戰友也好，在自己和Exia一起墜落地球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任何一個與CB相關的人，待在Exia駕駛艙裡的每個晚上 他都睜著眼睛看著宇宙，被困在了戰鬥兵器裡，卻只有在這之中能感到安寧。
就像不斷出現在夢中，唯一清晰的場景，是幼時的自己扛著槍，殺掉了父母，在夢中他能夠阻止，奪過幼時自己手中的槍，將自己推給父母，再緩步離開小城，至少 在夢中可以挽回，不停地做著這個夢，醒來之後偶爾會苦笑。
然而這一次，剎那阻止了從前的自己，在夢中同樣預備離開故城時，在出口處看見了熟悉的身影，綠色的駕駛服、黑色的眼罩，神情凝重的洛克昂‧史特拉托斯站在 那裡。
「剎那。」洛克昂叫他，不讓他過去。
剎那抬頭看著洛克昂，四年以來累積的思念在胸口膨脹，眼角酸澀幾乎要哭出來，想聽洛克昂說點什麼、想被責備，也想被笑著摸頭，說不愧是剎那，能夠活到現 在。
「過去只能改變自己現在的心情，其餘什麼都不會改變，別說他人的心情，何況是生命。」
在夢中他從未發現自己所立之處從來便只有自己和父母，那是一片住著亡靈的廢墟。
「剎那，你要改變，代替沒能改變的我。」洛克昂的聲音響起，低沉穩定，是很久沒有聽見的聲音，和以往洛克昂出現在夢中總模糊一片不同，剎那看見洛克昂臉上 落寞的神情。
「好好走下去吧，改變世界，也替我照顧大家。」
「洛克昂……」
因為 在今日遇到了許多好事，期望明日也能如同今日一般。
為何 你獨自離去了呢？不妨和大家一起回去吧！
剎那在稚嫩的歌聲中 醒來，看見坐在床邊的瑪莉娜，室內光線柔和，彷彿另一個世界。
「你醒來了。」
即使心中百般懊悔， 如果不說出口，是無法傳達心意的。
如今的你過的如何 呢？現在的我 過的很好。
在心中不斷響起的是 瑪莉娜和孩 子們所寫的歌，那是自己無法選擇的道路，卻帶來安定的力量，而他們不斷戰鬥著就是為了這樣的和平。
「的確，彈奏音樂比 成為王女更 適合你。」躺在枕上聽瑪莉娜說起過去，剎那衷心地說。
「也許是勉強自己， 但你不也是嗎？勉強自己，進行戰鬥。」
剎那睜開眼睛。
不是的，想告訴瑪莉 娜並非如 此，並沒有勉強自己，許多只有戰鬥中才能誕生的東西、有不得不藉由戰鬥才能尋找的答案，但Katharon的成員過來敲了門。
「有情報說你的船在 歐洲進行 了補給。」
「托勒密。」低聲唸 著多日不見的同伴們，自從在宇宙中看見托勒密的碎片四處漂浮後，直到現在心情才穩 定下來，利馮茲以虛假的神的身份要自己屈服，四年前也是他打亂了計畫，造成了他們的失敗，在地球流浪時剎那曾經想過，若能再次一起戰鬥，一定不會再失去任 何人。但當時他以為那是根本無法實現的願望。
「瑪莉娜。」瑪莉娜 和 Katharon的成員對話後又回到房間，剎那躺在枕上費力地叫她的名字，她轉過頭來。
「怎麼了？」瑪莉娜 手中拿著他 的駕駛服，把剎那從枕上扶了起來。
「妳認為，要如何才 能互相理解？」剎那問。
「就算是同伴，我也 從未瞭解他 們的想法，只是自己猜測著、自己滿足自己。」
他只聽過一次洛克昂 說起家人的仇，此外一無所知，想從洛克昂那裡瞭解更多時已經沒有機會，即使在洛克 昂遠去後，夢中的對話仍然只是為了滿足自己而給出的答案。
眼前的王女和自己遵 循著不同的道路，卻尋求著同樣的答案，所以想聽聽她的意見。
「剎那的話，總是注 意著戰場 上的事吧，如果能從對方的心情著想，主動關懷那些也關心著你的人，一定能夠互相理解的吧。」
瑪莉娜想了想以後認 真地說，朝 門邊排成一列只露出眼睛的孩子們招手，他們一窩蜂地跑開。
「不自己接觸，只是 藉由他人，是沒有辦法傳達心情的。」她說，彎下身來把駕駛服放在剎那身上，「你 的同伴中，不也有著這樣的人嗎？」
「這樣的人？」
「那位紫色頭髮的同 伴，在你們艦上問了我的事，也告訴我你不會和我一起重 建國家。」瑪莉娜說，雙手在胸口交握，看來有些寂寞，「他說你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也告訴我不要為你哭泣，因為他和剩下的同伴會在你身邊一起奮戰著。」
「提耶利亞……對妳 這樣 說？」剎那有些意外，瑪莉娜微笑著點頭。
「謝謝妳。」剎那看 著瑪莉娜，也露出淺淺笑容，瑪莉娜似乎很高興，眼中閃爍著晶瑩淚光。
「那麼請換上衣服 吧，回到你 的同伴們身邊。」
說完瑪莉娜離開了房 間。
手臂的傷對現在的剎 那而言，僅僅是換上駕駛服就痛得直冒冷汗，但仍然要回去，知道了托勒密的位置後， 剎那覺得一刻也無法等待。
「身體沒事嗎？」瑪 莉娜扶著他，擔心地問。
「同伴在等我。」掙 扎著走向 Gundam，傷口劇痛，也許托勒密的同伴也正痛苦著。
結束了自己四年流浪 的，不是A-Laws的機體，是和當時利馮茲以神的姿態出現在眼前一樣的 Gundam的光芒。
他來到自己身邊，對 自己說不會再讓任何人死去、同樣對洛克昂的死負著深深的歉疚、對自己交付了信任， 這次他也一樣在托勒密等著自己回去吧，剎那想，這次回去以後，一定要告訴提耶利亞，不必意圖抹消過去，也不必費力忘掉對從前洛克昂的信仰，因為自己會代替 洛克昂，他們一起前進。
「你要代替我，代替 無法改變的我。」
「洛克昂，我明白 的。」
所以過去的亡靈啊， 請你們安 息。
06 我唯一且最後的堡壘
回到托勒密後面對的 是非洲軌道 電梯的崩塌，失敗的政變、當地氣候產生異常，CB悄悄地撤退之後，卻始終面對A-Laws準確的襲擊。
盡可能阻止了軌道電 梯的碎片墜 落地球後，剎那被送進了醫療艙，手臂的疼痛加上多日的疲勞，剎那很快就在治療艙裡昏昏沉沉地入睡了，中間曾經短暫醒來，從透明艙蓋看見昏暗的房間，熟悉的 模糊身影守在艙前，剎那想叫提耶利亞的名字詢問狀況，然而提耶利亞背對著治療艙，垂著頭似乎也睡著了，不一會剎那又陷入昏睡中。
清醒後被告知手臂的 傷勢目前 難以復原，就連再生醫療權威的艾紐也不清楚原因，從因路易絲仍待在A-Laws而愁雲慘霧的沙慈、因瑪莉變成了索瑪而束手無策的阿雷路亞，到總是在眾人面 前消失的萊爾，每次戰鬥結束眾人總是顯得疲倦，A-Laws的攻擊僅僅是增加了士兵的被擊墜數，然而僵持下去總有一方會先敗亡。
「為了剎那的傷勢著 想，我們 現在不宜主動出擊。」提耶利亞在作戰會議時提出，皇和大部分成員也贊同這個意見。
會議後剎那一個人滑 過走道，在 展望窗前看見了熟悉的身影，是萊爾，還有艾紐。
四下無人，兩人絲毫 不知道剎那靠近，正低聲說著什麼，萊爾攬著艾紐的腰，艾紐微微笑著，洋溢著溫柔 愉悅的氣氛。
「萊爾……」艾紐帶 著笑意叫萊爾的名字，萊爾便低頭吻住了艾紐，兩人黏在一起好一段時間，剎那感覺尷 尬，想逕自離去，透過玻璃的倒影，萊爾卻發現了剎那。
「喂喂，隊長大人， 拜託你 了。」
後來萊爾特地來到剎 那的房間，掛著一貫的笑容，「那時看到的事請裝作不知情吧。」
「我沒有準備告訴別 人。」剎那 看了萊爾一眼，萊爾用力拍他沒受傷的那邊肩膀，「很好，不是打算隱瞞，但她……有些事現在我還弄不清楚。」
萊爾顯得有些煩惱， 不過沒有說 下去，剎那點頭，不打算追究。
「哥哥從前在這裡， 也有女孩子喜歡他的吧。」萊爾突然換了話題，「那你呢？是那個中東的王女殿下 嗎？」
「我們不是那種關 係。」剎那簡短地否認。
「這樣啊，那麼總也 有在意的人吧。」說著萊爾抓抓頭，「啊，我不是想刺探你的事，只是想關心我們年 輕的隊長大人而已。」
萊爾露出有些意味深 長的笑容，說完逕自離去，剎那愣了幾秒，想起萊爾和艾紐，自己沒有什麼在意的女 性，應該說從未留意過這類的事，第一次被女性親吻是駕駛Throne的妮娜，只有被擅自觸碰的厭惡。
那麼瑪莉娜呢？剎那 不得不承 認，即使在最絕望的時刻，想起遙遠的瑪莉娜也正為了同一個目標努力著，就能感到振奮，她的聲音讓剎那想起自己的母親，如果可以，剎那甚至想在遠方守護著她 和她天真的和平，然而除此之外別無其他。或許萊爾、阿雷路亞甚至沙慈都覺得女孩子很好，但他不需要，她們總有著垂落的長髮、近乎透明的肌膚、豐滿柔軟的線 條，會哭泣，在戰場的砲火中笑顏如脆弱的花朵。
像花朵一樣紫紅色的 裙襬。
腦中驀地浮現提耶利 亞微笑的樣 子，垂落的長髮、貼身禮服下白皙的肌膚、柔軟的線條，驕傲又耀目的笑容。
那天第一眼見到女裝 打扮的提耶利亞時，剎那心中的確冒出了「原來是女性 嗎？」的念頭，但他的迷惑很快就被皇小姐取笑著打住，皇把他拉到提耶利亞面前，提耶利亞露出那樣的微笑。
「沒想到你也會發 呆。」提耶利 亞看著他，和穿著駕駛服時看起來完全不同，剎那想。
「是啊，真可愛。那 麼，剎那。」皇拍了拍他的肩，「今晚我們的大小姐就交給你了。」
「皇‧李‧諾瑞 加！」提耶利 亞露出惱怒神情，但長髮遮掩了從前冰冷的鋒芒，淡妝下更顯透明的肌膚泛起微紅，皇笑了起來。
所以當敲門聲響起， 門滑開後 看見提耶利亞時，坐在床沿的剎那真正地嚇了一跳。
提耶利亞手上拿著醫 藥箱，走到他面前。
「洛克昂說你的傷口 裂開了，看 起來不太好。」提耶利亞嚴肅地說，把醫藥箱放在床沿，在剎那面前蹲了下來。
「沒有這種事……」 剎那說，但是低頭看見自己袖子上傷口處一片血紅，不 由得一愣。
「明明已經開始癒合 了。」剎那低聲辯解，提耶利亞抿著唇，神情凝重。
「艾紐‧雷特納爾說 你傷口附 近的細胞受到GN粒子侵蝕，失去正常機能。」提耶利亞看起來異常地擔憂，「把手伸出來，至少重新包紮。」
剎那默默脫下了上 衣，伸出右臂 讓提耶利亞重新換了藥，提耶利亞冰涼的手指碰到肌膚時有種麻麻的感覺，單膝跪在自己面前的提耶利亞看起來很認真，垂落的紫髮遮住了臉，只看見提耶利亞咬住 了唇。
「怎麼了？」剎那 問。
「剎那。」提耶利亞 很快抬起頭來，「接下來你別上戰場了。」
「別說傻話。」剎那 收回手臂， 「不過是點小傷。」
「細胞再生障礙的傷 口在飛行時只會惡化。」提耶利亞說，強硬地，「這一次說什麼我也要阻止，就算把你 打昏鎖在房裡，也不能讓你搭上Gundam。」
他瞭解提耶利亞的不 安，逐漸受到侵蝕的異常惡化，人類脆弱的生命、同樣的無能為力，洛克昂堅持從醫 療艙出來，戴著眼罩仍露出笑容的身影浮現在他們之間。
「想起當時的洛克昂 嗎？」剎 那輕聲說，看著提耶利亞，「我會代替他的，這一次我們一起從戰場上回來。」
提耶利亞睜大雙眼看著他，神色複雜，接著有些失控似地，重重地抱住了剎那，力道大到剎那不得不往後倒，背脊撞到了床頭。
「剎那……」提耶利亞全身都壓在剎那的腿上，沒想到這麼重，靠著床頭的剎那不合時宜地想，正在猶豫要不要讓提耶利亞起來時，提耶利亞抬起了埋在剎那肩頭的 臉。
「我沒事。」剎那 說，從可以感受對方呼吸的近距離看見提耶利亞眼中泛著不明顯的流光，於是剎那伸手把提耶利亞的眼鏡取下來，想叫他不要哭， 舉起右手傷口卻一陣疼痛，手指偏過了提耶利亞的臉頰，提耶利亞的嘴唇微微顫抖著，似乎想說些什麼，從提耶利亞的紅色眼瞳中剎那看見自己迷惑的神情，於是伸 出左手回攬住提耶利亞壓著自己的腰，右手捧著提耶利亞的臉，把自己的唇慢慢地疊上提耶利亞的。
繃帶從提耶利亞手中 落到床上。
濕潤又溫暖的吻，接 觸的瞬間 奇異觸感電流般傳遍全身，不知不覺張開嘴唇試探更多，手指環住了對方頸後柔軟的頭髮，空氣中有細微的喘息聲，耳根發熱，隔著制服清楚感受到對方胸口起伏的 節奏，發熱的頭腦感覺焦躁，剎那伸出手扯開提耶利亞的制服。
「好熱。」提耶利亞 混亂地說，稍稍分開時臉頰肌膚染得通紅，有些不明就裡但沒有阻止剎那扯開制服的 手，只是再一次試探性地用臉頰貼住了剎那的臉頰，「你也好熱。」
「是啊。」剎那心不 在焉地回答，提耶利亞輕輕地舔過他薄薄的唇，柔軟地， 呼吸中帶著燥熱水霧，剎那皺著眉頭，拉下提耶利亞制服胸口的拉鍊，剝開了制服，自己整個上半身只剩繞過胸口和右臂的繃帶，提耶利亞則只剩下短袖的緊身上 衣，剎那猶豫了一下，仍慢慢地把它掀了起來，輕輕舔過殷紅胸口和白色肌膚下突出的鎖骨，提耶利亞呼吸急促起來，顯得有些不知所措，雙手環住剎那的頸子。
在地球流浪時為了錢 和生存物 資，有時候也和陌生人做這樣的事，從來只知戰鬥這項本能的剎那也逐漸認識了成年男性一發不可收拾的慾望，只要能換取好處他沒介意過在上面或下面，從前待在 恐怖組織，夜間起來上廁所時聽見被大人帶走的同伴細細的呻吟聲，從前以為是被毆打，後來想起只覺得難受，那時他們都只是孩子。
被扯下的褲子一半垂 落地面， 一半攤在床沿，醫藥箱裡隨手拿來的藥膏掉在一旁，然而現在和在地球上為了生存而換取的每一夜都不一樣，剎那全神貫注地，扶著提耶利亞的腰，一寸一寸艱難地 把自己頂入，提耶利亞臉色蒼白，抓緊了他的肩膀。
「會痛嗎？」
「廢話。」
剎那注視著提耶利 亞，有點怕他 就這樣昏過去，於是撫慰似地吻了提耶利亞的唇，提耶利亞像溺水的人抓到浮木般生澀卻急切地回吻著，濕濕黏黏的空氣讓他們都滿身是汗，像是全身都要蒸發，感 覺頭暈目眩。
「還好嗎？」剎那回 過神來時， 看著坐在自己身上臉色仍然蒼白的提耶利亞，提耶利亞有些虛弱地搖頭，全身脫力卻感覺安心，像是要融化在對方身體中一樣，剎那把頭靠在提耶利亞肩上嘆了口 氣。
「剎那。」提耶利亞 的聲音傳來，像在遙遠的雲端。
「……什麼事？」愣 了一會剎那才出聲回答，也在雲端沒有下來。
「我要洗澡。」提耶 利亞說， 剎那有些尷尬地抬起頭來，輕輕扶住提耶利亞的腰，把自己退了出來，提耶利亞撿起地上衣服，搖搖晃晃地走進浴室，剎那靠在床沿看著他的背影。
意外事件？
至少和從前的每一次 都不一 樣，剎那想，是自己想這麼做才做的，也許是因為身體接觸能深入語言無法到達的地方，什麼也不需要說、不需要苦苦思索。
當剎那也從浴室出來 時，看見 提耶利亞躺在他的床上，棉被裡面。
「在這睡吧。」
「嗯。」提耶利亞含 混地回應了一聲，於是剎那也爬上床去，在狹窄的床上緊 緊靠在一起。
「剎那。」提耶利亞 叫他的名字。
「怎麼了？」
「…………」過了好 一陣子， 提耶利亞才緩緩開口，「人類都是這樣的嗎？」
「也有為了利益或純 粹慾望的。」他誠實回答。
「那你呢？」
「從前，為了生 存。」
「從前嗎？」
提耶利亞自言自語似 地重複了 他的話，沒有問下去，只是往剎那身邊靠了靠。
對兩人而言都太過彆 扭的睡姿，然而那晚剎那沒有夢見過往，醒來以後才發現自己睡了那麼久，從中東回來 後最後一點點的迷惘也消失殆盡。
那晚之後剎那仍然駕 駛 Double 0 Raiser出擊，戰鬥結束後總會被提耶利亞強制帶到醫療室讓艾紐檢查，傷勢毫無改變，剎那卻發現有些時候，自己變得能夠知道提耶利亞在想些什麼，原因自 己也說不清楚，然而異常準確。
「為什麼那台機體要 鎖定你攻擊？」一天晚上提耶利亞問，那晚之後偶爾會睡在一起，起初有些尷尬但接著 便越來越理所當然，至少剎那想不出否定的理由。
「四年前他是 Union的軍人。」剎那想了想，「他恨著Gundam。」
「對世界上某些人來 說，我們 的確是罪惡的來源。」提耶利亞說，「他在A-Laws裡算是頂級的戰力，不好對付，要小心。」
「那些變革者也是， 相當難 纏。」
「他們擁有Veda 的支援。」提耶利亞接口，「打倒他們之外，遇到沙瑟斯，我還是要為洛克昂復仇，是為了自己的意志。」
「我們一起。」剎那 說，提耶 利亞轉開了視線，背過身去。
「剎那。」提耶利亞 的聲音悶悶傳來，「要是我戰死了，別像我們為洛克昂復仇那樣為我報仇。」
「怎麼了？」剎那 問，提耶利 亞不再回答。
打倒變革者、替洛克 昂報仇後，我的任務就結束了，在我死後，別為我報仇，只要改變世界就好了。
剎那閉上眼睛，感覺 提耶利亞 心中的聲音朝自己傳了過來，彷彿無邊無際的黑暗。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 事。」於是剎那說，「我們的戰鬥是為了每個人都能前進的未來。」
「是嗎？」提耶利亞 應了一 聲，彷彿睡著了，剎那也不再說話。
在A-Laws越來 越準確和 頻繁地進攻後，每個人都疲倦不堪，不但阿雷路亞和索瑪之間的緊張氣氛始終沒有化解，萊爾也顯得越來越嚴肅，不知從何時開始，提耶利亞也變得心事重重，幾乎 所有的時候都待在機庫，眼眶下常常有睡眠不足的陰影，不願與人交談。
「提耶利亞。」一日 提耶利亞又要走向機庫時剎那在通道間攔住了他，「你在 擔心什麼？」
「什麼也沒有。」提 耶利亞回答，想從剎那身邊走過，剎那抓住他的手。
「別碰我。」
「那告訴我你為何如 此反 常。」剎那說，不打算放手，「現在是必須合作的時刻，別一個人煩惱。」
「別 在這裡說。」沉默許久後提耶利亞說，和剎那一起走入 無人的機庫，仰望著整備到一
半，受損不輕的Seravee。
「變 革者，可 以用腦量子波互相溝通。」提耶利亞說，背對著剎那。
「腦 量子波？」
「變 革者可以用 腦量子波找到同伴的位置、也可以連接Veda。」
「我 知道了。」剎那點頭。
「…… 不管我們到哪裡，有變革者在的A-Laws都能鎖定我們的位置。」
「也 是靠腦量 子波？」
「我 以前，也能那樣連接Veda。」
提耶 利亞說完之 後陷入沉默。
剎那 什麼也沒說，只是慢慢地走上前去，繞到提耶利亞面前。
「他 們如果是追 著你而來，我們就戰鬥。」
「可 是我是……」
「你 不是為了改變世界，才留在這裡的嗎？」
在剎 那的眼神 下感到無所遁逃，提耶利亞只好點頭。
「你說過，Seravee上Gundam 0的 臉代表我們的精神。」剎那忽然說，看向Seravee。
提耶 利亞又點 了點頭，那是剛接剎那回來的時候，剎那曾問過為什麼Seravee背上要裝著
Gundam 0的臉。
「你 注意到 了。」站在機庫裡，提耶利亞當時告訴他，「那是為了代表CB的精神。」
「Double 0上 有Gundam 0和Exia的太陽爐。」現在剎那回答，堅定地，「你不是獨自 承擔了，還有我。」
提耶利亞 凝視著他，有些迷眩的神情，沉默了許久許久。
「可以相信我嗎？」 低著頭，提耶利亞問。
剎那點頭。
「那麼，我們去奪回 Veda 吧。」提耶利亞說，「為了你的手傷、也為了打倒變革者。」
當兩人把奪回 Veda的決定 告訴皇時，皇顯得有些驚訝，「現在奪回Veda，意義已經和從前不同了吧，提耶利亞。」
「當然。」
皇看了看提耶利亞， 又看了看 剎那，微微地笑了。
「你們都長大了 呢。」皇偏著頭，「記得剎那剛進來時，提耶利亞還跑去找剎那決鬥呢！」
「不是決鬥，是進行 模擬 戰。」提耶利亞辯解，雙手抱胸。
「哈哈，當時我說過 你們兩個在這之後一定會產生不可動搖的友情，洛克昂還不相信呢。」皇笑了起來， 「現在你們果然成為好伙伴了，洛克昂知道一定也會高興的。」
剎那看向提耶利亞， 提耶利亞回視著他，皇同時摸了兩人的頭。
「所以說，有時候命 運這種東 西，是不是很奇妙呢？」
擬定了捕捉變革者的 戰術後，面 對A-Laws的進攻，出擊前剎那和提耶利亞一起前往待機。
「剎那，傷勢還好 嗎？」
儘管現在剎那的傷口 已經停止惡 化，每次出擊前提耶利亞仍會這麼問。
「嗯。」剎那回答， 有種奇妙的感覺，於是微微地笑了。
此時可以聽見提耶利 亞內心的聲 音，已經和先前不同，不是隨時準備赴死的一片黑暗了。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