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ow motion
他撐著昏倦的意識一件件把自己散落的衣物慢慢穿上。
其實也沒那麼難受,因為藥的緣故,即使疲倦得快要倒下,意識深處仍然像有根尖銳的針,一下一下扎著瀕臨崩潰的神經末梢。
疼痛、羞恥、凌辱、被徹底弄髒的身體,清晰得幾乎掉下淚來的記憶。
穿上褲子前梓遲疑了一下,呆了半晌,接著露出小小的苦笑,稍微張開腿讓濕黏液體從腿間一股股流下。
不記得自己在藥效昏沉間高潮了幾次,是怎樣在首領和部下們的蹂躪間哭出聲來,帶著不甘的快感和不堪的羞辱。
梓只是帶著新的發現,重新想著被遺忘了幾乎一年的,屬於自己的過去。
腦中滿滿都是那個一起生活了五年的男人的事。
然後,梓想起自己離開的原因,頓時像被戳了一針似回過神來。
於是他扯了扯嘴角,帶著點自作自受的自嘲,套上了對他來說仍然是大了一點的褲子,扣上了皮帶,突然伸手去摸褲腳的毛邊。
一年來,他換了居住的地方、換了身份、連記憶也置換成一團朦朧不明,但這套衣服還是穿在身上,不經意地和心底深處某個人的痕跡一起殘存了下來。
保留著撕開痕跡的褲管依然停在同樣的高度,明明一點也沒有長大,這副身體卻已經比一年前要改變了許多,幾乎面目全非。
多了猙獰的刺青、繩子和毆打留下來的傷痕,還有無數他也不認識的人重疊出來的淫亂。
他站起來走出房間,握緊那把作為護身符一樣總是帶在身邊的,最初得到的槍,默然以對。
「會冷?」
JJ回過頭,看著縮在牆角,一臉倔強卻不住發抖的少年。
這次的暫居之處只是一間貧民窟裡的破屋,寒風從板壁間刮進來,殺手不甚在意,仍穿著初見面時那套衣服的梓卻凍得嘴唇發白。
「哼。」看梓面色倔強不發一語,JJ冷笑,「隨便你。」
梓又把眼神移開了,試圖在JJ不注意的時候朝雙手呵氣,空氣中結出小小的白霧。
JJ不理他,低頭專注地拆解他的槍。梓看得有些著迷,他還沒看過殺手真正開槍的樣子,但死神在面前保養鐮刀的樣子卻安靜而凝肅,流暢到幾乎是本能的動作。
梓努力說服自己忽略對那黑洞洞槍口的恐懼,死命地盯著,彷彿這樣就能看穿殺手的破綻,從他身上開出洞來一樣。
結果沒有看出破綻,反而是他牙齒打顫的聲音打破沉默。
JJ又發出像是冷笑的聲音,放下重新組好的槍枝,站起來,走到另一個角落去,開始翻他那些份量並不多,能隨時帶著離開的行李。
「過來。」
殺手命令道,他動也不動。
「不去。」
JJ似乎也不在意,冷著臉,越過狹小的空間來到他面前,丟下一堆衣物。
「穿上。」
說是一堆,也只不過是一件上衣、一條長褲,還有大衣。
儘管那堆衣服看起來那麼溫暖,從脖子到手指都凍得冷冰冰的梓還是動也不動,抱住膝蓋,緊抓著自己那毫不保暖的西裝袖口。
殺人犯穿過的衣服與殺人犯居心叵測的好意。
「不要!」他用力搖頭,為反抗而反抗,那時腦中僅有的直覺。
「隨便你。」殺手又坐回他的角落,神情漠然,「凍死的話,報仇的事還是就算了。」
他們各據一角遙遙相瞪,接著JJ的眼神飄向彷彿他不存在的遠方,回復了梓這些日子見慣的姿勢,像座隱藏了所有殺氣的雕像。
好像從來不會冷、不知道疲倦、沒有一絲感情。
梓在那晚入睡之前換上了JJ的衣服。
不熟悉卻不討厭的氣息包圍而來,他皺了皺鼻子,整個人埋進過長的大衣裡。
在這間破屋中間靠牆的地方有一張勉強稱得上是床的東西,破舊的墊子上蓋著布,但JJ從一開始就沒有去碰那張床,反而逕自走到牆角邊坐下,似乎想把床留給他一樣,但彷彿賭氣一樣,梓也學著JJ的樣子,靠在牆角邊直到入睡。
隔天早上他起身時幾乎被又長又鬆的褲管和拖到地上的大衣絆了一跤。
JJ看見他的樣子,皺了皺眉。
「站著別動。」
他愣了愣,殺手便欺進身來,按住他的肩膀。
本能地想要逃避,梓縮了縮頭就要後退,卻聽見金屬碰撞的聲音,JJ手中多了一把槍,冷冷俯視著自己。
「真的假的……」梓完全被震懾,心臟狂跳,卻靜了下來。
「別亂動。」
梓還沒弄清楚狀況前,JJ便在自己面前單膝跪了下來,拉住了他太長而在腳踝堆了一團的褲管,接著手腕一翻,拿出一把小刀,俐落地割下一圈褲管,然後是另一邊的褲管,動作一氣呵成,梓身上的長褲很快只剩到小腿肚左右的長度,割開的邊緣是略微粗糙的毛邊。
那把指著自己的槍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但梓仍然帶著驚嚇後的僵直,一動也不動地乖乖站著。
JJ站起身,又順手替他反折那件因為太大,連領口都低得不像話的上衣,環著他的腰塞進褲頭,繫好皮帶,氣息平穩。
然後JJ退了一步,露出審視的眼神,側著頭打量他全身,無意間和梓對上視線。
很久以後梓都還記得那個眼神。
似乎很滿意梓身上那套寬鬆的、自己的衣服,所以難得露出的,有些溫柔的表情,彷彿觸動了什麼,想說些什麼卻還是吞回心底的那種眼神,和梓那時所知道的屬於殺人犯的眼神不同,平靜、清澄得不可思議。
在往後梓偶爾和JJ賭氣之後、在一次梓的復仇行動失敗後,JJ帶著深沉又恐怖的表情把他拉上了那張床之後、當梓離開了JJ,加入D.H.卻還沒有產生記憶障礙的時候,拚命想要忘掉所以關於JJ的事,那時JJ看著自己的眼神卻都還像剛剛才發生一樣鮮明、在記憶裡生根。
在他脆弱的時候總以無視物質時間的慢動作緩速播放。
梓走在前去碼頭赴約的路上,下半身的酸澀疼痛逐漸退去了,但清晨微涼的溫度還是讓他瑟縮了一下,不禁拉緊身上的外套。
最初外套上還有那個人的氣息,後來穿久了就像是一開始就屬於自己的東西一樣,充滿自己的味道,有著乾涸的血的氣息、硝煙的氣息、死亡的氣息,又彷彿自己就是那個人一樣,萬劫不復的殺手,在「龍宮」殺戮、在殺戮中墮落。
消失又甦醒的記憶不斷提醒著梓,他很脆弱。
在脆弱中撐著小小的決心,是他唯一能鞭策自己活下來的方法。
即使支離破碎,至少他可以選擇自己的死亡。
找JJ報雙親的仇,殺了JJ或是被JJ所殺。
他們有一個人注定死於對方早已習慣槍枝溫度的冰涼雙手。
替他穿上外套的雙手、替他用笨拙卻乾淨俐落的方法改短褲管的雙手、口中說著粗暴的話其實溫柔而直接地挑撥他的雙手、教他怎麼拿槍的雙手,打亂了他這六年來人生的JJ的雙手。
梓把雙手插在口袋裡,挺起胸膛,裝作若無其事地朝JJ走去。
對於最後的復仇,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死掉的人,不會是JJ。
Fin
因為YUI說梓穿的衣服肩線不合、外套明顯過長、褲子更是疑似用長褲撕開改短的,所以有了這篇妄想:
有圖有真相(毆飛)
討論起丁哥是窮到沒錢給梓買衣服嗎XDD紅衣說可能是因為覺得反正小孩很快就會長大,所以乾脆買大一號,這揪竟是怎樣的老媽心態XDDDDDD
然後又跟YUI吐嘈J哥生活質量超低(梓線時說只要有吃飯錢就夠了),但卻穿得不錯有紫色圍巾和蛇紋的靴子,YUI表示:「给梓打扮得也不错啦(而且该露的地方都露了……后颈、锁骨、胸口、手腕、小腿」<---打丁哥受線久了都忘記他也是一方禽獸
唔但總之,JJ的溫柔和不擅表達,還有梓拚命想克制自己的心情決心復仇都有夠痛的,覺得JJ明明很在意梓卻總是傷害他是因為游擊隊時期被密林之虎這樣又那樣的過去,像是被家暴的小孩長大以後會下意識地家暴自己的小孩一樣,這兩人最後可以心意相通真是太好了(合掌)。
結局梓的心情是從JJ在醫院醒來時,醫生告訴他他的傷口都避開了要害那裡得來的靈感,梓真是,脆弱又堅強得讓人想摸摸他的頭啊>"<
那麼,看到這裡感謝>w<